第二次去小洲

春意已经浓得化不开
一如纠结的情绪
空气里全是花的香气
石板路上泛着昨晚细雨的光亮
风是湿的

我提着小小的芦荟
青花瓷的盆
润的泥土
向着小洲
款款走来
一如我第一次
提着书本
向它走来

坐在刘老师的书柜边
听见滴水的声音
我转过身
看见门口天井的光线
从上面倾泻下来
古老的青灰色墙壁
泛出一阵荧荧的绿
是苔藓
或者是其它的什么

就这样
一个无比宁静的下午
过去了

可我觉得
这个无比宁静的下午
只是一瞬间

别处生活(一)

很久很久以前,在西北的丛林里,有一族人,他们叫作抱抱族,抱抱族的生活方式就是:抱抱族的女人必须生活在男人的怀里。她们的脚无法着地,一着地就开始溃烂,很快这种溃烂会染遍全身,然后就是死亡。抱着一个女人过日子,是个需要体力的活,所以抱抱族的男人都非常高大,臂膀超级有力,女人在他们的怀里,就象是坐在一个橡皮艇里一样舒适,有些男人的臂膀里甚至可以住下两个抱抱族女人,抱抱族的女人经过漫长的淘汰,自然是体形瘦小,太胖太大只的女人会让男人不堪重负,提前衰老,男人一倒,女人自然也活不了;也有些男人是突然想通了,把怀里这个肥大的女人扔掉,换一个娇小的,这样可以减轻生活的压力,预防衰老。所以,瘦小的女人渐渐成为抱抱族的主流,她们通常都习惯节食,她们只吃男人吃剩的食物。抱抱族的男人如果怀抱是空的,会被同族的人瞧不起,因为那常是弱小的表现,就好象人穷没钱被人看不起一样。

抱抱族坚持奉行一夫一妻的模式,因为一夫多妻会很辛苦,前面提到的那个怀里住两个女人的男人,其实一个是老婆,另一个是女儿,等女儿找到合适的对象,她就会离开爸爸的怀抱,去对象的怀里生活。

随便想想都知道,如果抱抱族的男人怀里有两个老婆,那她两肯定整天吵架,相互撕扯对方,这样会不小心掉到地上,造成危险。除非她们是一对好的要死要活的姐妹。

与此同时,在东南的海边,生活着另外一个族群,他们叫作背背族,不用我多说,你已经猜到,哦,这回是背了,是的,背背族的生活模式是:男人生活在女人的背上。这个族的男人的脚软弱无力,根本无法站立,如果女人把他们扔在地上,只能缓慢地爬行,很快会因为饥渴而丧命。所以他们生活在女人的背上,你可以想象一个女人如果生了一个儿子出来,而这臭小子又不争气没有姑娘喜欢他,那么他的老妈有多么辛苦,要背上他和他的父亲过日子。所以背背族的女人都是十分坚韧和强大的,身体的过度劳累极其需要精神上的愉悦来达到平衡,所以她们通常都很爱听故事,背背族的男人必须在背上编很多的故事给她们听,从而取悦她们。

背背族很流行一夫多妻,可能是因为男少女多的缘故,至于为什么会男少女多,是因为很多男人死在了女人的手里,他们懒惰不肯讲故事,或者当女人在赶路的时候,和别的男人争吵一些让女人觉得很烦的经济问题哲学问题社会问题,她们觉得那一点用都没有,而男人在背上聊得很开心,完全不顾女人已经在路口站了很久,太阳都快落山,他们还不肯停止,这种时候女人会起杀心,各自把背上的男人往路边一扔,回家了。

慢慢的男人的数量锐减,女多男少的局面出现,那个巧舌如簧能取悦女人的男人就会有很多女人争抢着去背他,听他的甜言蜜语,享受生活的细腻质感,背背族的女人经常要面对争风吃醋的场面和内心嫉妒的煎熬,她们过得很不开心。

直到有一天,背背族的女人听说了遥远的西北,那个关于抱抱族的消息,她们激动地奔相走告,原来女人是可以生活在男人的怀抱里的!在那遥远的大西北,幸福的抱抱族女人!

抱抱族的幸福传说很快传遍了背背族的女人们,她们中的一部分决定要去加入那个族群,试图改变这该死的命运。

她们出发了,队伍浩荡,有很多人身上还背着刚出生不多久的小男孩,他们实在太弱小,同年龄的女孩们都已经可以在地上随行了,要不了多久,她们就可以背负起这些小男孩了,孩子的母亲都这么想。

(未完待续)

遗忘你的各种方式

我患上失忆,先忘记了我是谁,于是一天里我都在思考我是谁这个问题,这一天我就忘记了想起你,就算不小心想起了,也不知道你是谁,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想起你。

我把自己的手合起来,大拇指对着大拇指,食指对着食指,中指对着中指,无名指对着无名指,小拇指对着小拇指,掌心对着掌心,两只手完全贴在了一起,它们多么贴合呀,我在一天里玩了几十次这个游戏,我玩它一次,就忘记了想起你一次。

玩完手,我就玩手机,我把手机顶在头上,努力保持身体平衡,不让它掉下来,这样我就必须思想很集中,这样我就又多忘记你一次。

早上醒来,只睁开一只眼睛,只梳半边的头发,只刷半边的牙,只洗半边的脸,然后就听到半个清醒的我和半个迷糊的我的对话,她俩甚至会吵架,有时候又突然一起唱歌,我听得很出神,这种时候我就忘记想起你一次。

把我所有的公仔都命名为——你,这样我抱着任何一个的时候,我都不会想起你,因为你就在我的怀里。

我背着我的黑色小书包走在去学校的路上,走在那些芒果树下,清晨湿润的风从前面吹过来,吹到脸上,头发上,还有我的黑色小书包上,我和小书包都觉得很舒服,我们就停下脚步,站在这风中,这舒服的几秒钟内,我又忘记了想起你一次。

我捧着我的鹅黄色的饭盒去饭堂打饭,走出饭堂的时候摔了一跤,饭菜全部打翻在地上,这次我没有坐在地上哭,因为以前这样坐在地上哭的时候我就会想起你,所以不能坐在地上哭。我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把撒了的饭菜收拾干净,这样我又少想起你一次。

我去喂鱼,我不和鱼儿说话了,因为我一和鱼儿说话,就会说起你,我不说话,我学鱼儿吐了几口泡泡玩,我把面包胡乱扔了一些下去就走开了,这样我又少想起你一次。

我坐公交车的时候,专门挑很挤的公交车上去,这样就没有机会挑座位,甚至都没有座位,这样就不可能坐到最后一排靠窗的位,就不会在玻璃车窗上哈气写字了,因为每次要哈气写字,我总是会写上我和你的名字,这样我就又少想到你一次。

我打算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要再看夕阳了,每次看夕阳,我就会想你想得很厉害,那么每少看一次,就会少想起你一次。

晚上躺进被窝里,我把手机里的号码本翻了一遍,所有的人都是一个名字——他,没有你,所以如果我很想发信息,就会发给他,而不是你。这样我就又忘记你一次。

如果我还会做梦,梦里面也会努力去忘记你。

是的,我要忘了你。

雨中的鹿群

卫卫很安静,嘴角常常挂着微笑。默默说,女人不要经常笑,经常笑会显得轻浮。默默总是有很多果断的理论,比如说:女人的薪水不能交给老公管理,搞技术的男人多半会变态,婚姻是残酷的经济合作……默默那天很认真地皱着眉头对卫卫说:“你不要老是笑老是笑,会很傻你知不知道?”卫卫看着她,笑容更厉害起来:“默默你刚才那句,好象是在玩饶舌乐呀!”默默把头摇得象拨浪鼓:“哎,我拿你办法啊卫卫。你这样下去迟早吃亏!”

卫卫和默默,象是地球的两个面,一个在光天化日的白天,一个就在漫天星斗的黑夜,完全不同的风格,可是她们相互需要,彼此依靠,她们是好姐妹,虽然她俩有时候会吵架,可是当手牵到一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四目相接,就什么事情也没了,默默说,卫卫,我和你吵架,就和自己吵架没什么两样,你是那么不像我呀,可是又是那么象我呀。妈的,我这话怎么这么矛盾?把自己都绕晕了。

卫卫想,或者本来,每个人都有两个面吧,只是有时候,其中一个面会明显一点吧。我和默默,我们应该是一样的吧。就象地球,它不停转啊转,一会这里白天了,一会又到了黑夜,是一个道理吧。想到这里,卫卫就又笑了。是挺晕的呀,每天转啊转。

卫卫的男朋友是个搞技术的,按照默默的看法,这个不行,因为搞技术的男人多半变态,之所以有这个判断,是因为默默的前任男友就是个搞技术的变态,而且他的同事也全部无一例外,全是变态。每次默默细数她的那个悲惨的生日的时候,眼睛都会发红,那个变态当然是在忙他的技术变态事业,把默默的生日给忘得一干二净,害得她俩吃了两天的奶油蛋糕,蛋糕本来就是要分享的,人多的时候最好,用来相互攻击和涂抹,尝一点点,味道最美,默默说:“卫卫,你帮我吃光它,吃光了以后,那变态还不打电话来想起我,就玩完!”卫卫说,那好吧,可是我吃了好多了啊,说完咬了一口。默默哭起来,你慢点吃,慢点吃,谁让你吃这么快了?你存心要我和他快点分手是不是,你怎么那么毒?卫卫说,那好吧,那我不吃了,可是它放下去也会坏掉的,默默就哭得更凶了。

卫卫说:其实他只是比较专注他的事业,怎么就是变态呢?当他专注事业的时候,他不是很美好的吗?
默默说:美好个屁,我要他只专注于我,而不是把我忘光光,我需要被关注,被关注!我如果只是他闲下来才能想起的人,那么证明他不够爱我,不够爱我!

默默的现任男友,是一个诗人,他的笔触能分泌出让默默神魂颠倒的美丽句子,她把他写给她的句子都藏起来,有时候也拿出来给卫卫分享,啊,多么美好啊。这个时候她俩同时感叹。

默默总是在关注卫卫和她的变态男友的进展,“喂喂,这个周末你们去哪了?”“哪也没去啊,他加班在赶项目,我去他宿舍给他整理了一下,做了两顿饭。”“就完了?”“恩。”“这样不行啊!你们都还没结婚,就这么没激情,这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是啊,我也在想。你让我想想。”“还想想,别想了,赶紧分手!”

默默总是什么事情都很清晰的姿态,不是黑就是白;卫卫当然是在另一个面,总是一副混沌的样子。

所以默默把日子越过越清晰起来,卫卫把日子越过越混沌起来,可是卫卫还是喜欢笑笑的,她看到自己的混沌,她无法去分析出这个东西是好是坏,她只是受着,象是在雨中静默的鹿群,远远看去,只是几株枯萎的低矮灌木。

拉拉的好朋友靠靠

拉拉的好朋友靠靠
是一个很沉默的人
靠靠最爱说的一句话就是

当靠靠听到好笑的东西的时候
会情不自禁地说

我就知道靠靠是在开心

当靠靠看到很不顺眼的东西的时候
会情不自禁地说

我就知道靠靠是在不爽

当靠靠不小心踩到狗便便的时候
会情不自禁地说

我知道靠靠是在悲伤

当靠靠吃到漂亮的水果的时候
会情不自禁地说

我知道靠靠在舒服

当靠靠被吓了一跳的时候
会情不自禁地说

我知道靠靠是被吓到

靠靠的世界很简单
只有一句话一个字
却囊括了其他人世界里所有的丰富

在拉拉的眼里
靠靠是一个动作
和拉拉一样
温暖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