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时候很羡慕同学有一套彩色水笔,涂抹出来的颜色,比起我的蜡笔,总要强一百倍,我的蜡笔全是妈妈从幼儿园里拿回来的,不是折了腰就是被扒了皮的,妈妈给我准备了一个小盒子,缺胳膊少腿的蜡笔们就乖乖躺成了一排。
那时候我喜欢画蓝天白云,还有太阳,每一次画画,总要先画上它们,先用红色的笔画个圈圈,然后在圈圈里涂抹红色,然后在红球的周围画上一条条的光线,黄色和红色相间的。画天空的时候先用蓝色的笔圈出白云的轮廓,然后在白云周围涂抹蓝色。
妈妈把我的画贴起来,贴了一墙,现在回想起来,依然觉得那个屋子里充满了阳光。
妈妈那个时候是个幼儿园老师,每天都会给我讲很多的故事,她上班的时候,我就独自在幼儿园的滑梯上逗留,被关在屋子里的小孩子们和我隔窗而望,他们羡慕我在户外的奔跑,而我则羡慕他们手中的漂亮积木。
有时候屋子里传出好听的风琴声,妈妈在教他们唱歌,我就觉得骄傲,我早就已经会哼那些歌了。
这段记忆是很奇怪的,因为在我念到小学三四年级的时候,妈妈已经是一个从事制冷的技术员了,我依稀能想起之前她总也在不停地看书和写字,我以为每个人都要不停做作业的,做了妈妈的人也一样。
我不清楚幼师和制冷有什么关系,正如我弄不清楚为什么我们一家子总也不能同时在一起过日子一样。
再小一点的时候,每天和我在一起的是爸爸,那个时候看到妈妈,我总以为她是到我们家来做客的一个女人,仅此而已。后来爸爸把我放到妈妈这里,临走的时候我看出了苗头,死死抱住爸爸的腿不肯放,大声大声地哭,爸爸为什么不要我了?
于是和妈妈在一起过日子,和妈妈两个人相依为命的日子,一搪瓷杯的猪油,整整吃了一个冬天,猪油饭亮晶晶的,妈妈在我的饭里加上一小匙酱油,很香很香,而她自己是不加的,她说她不爱吃酱油。有一天妈妈突然来接我放学,自行车载着我回家,说给我准备了好东西,她告诉我说那天是我的生日,回到家,才发现锅里煮的酱蛋全都焦了,一个个黑煤球似的,她要扔,我不舍得,抓起来就啃,一嘴的碳,妈妈抱着我哭了又哭,说以后我们的日子会好起来的。
有一次爸爸扭伤了脚,就和我们在一起呆了三个月,那三个月他是躺在床上的。那时候我心里暗暗地希望爸爸永远就这样躺在床上好了,我们三个在一起,是多么开心呀。
现在他们忙碌完了,终于能在一起了,天天天天地在一起,而我却离开他们了。
我曾经涂抹的那些蓝色天空红色太阳,象是一张张陈旧的老照片,在时光的流转里渐渐褪色,童年的色彩和光线,反复和梦境折叠到一起,模糊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