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点

故事说到这个时候,我自己都有点不相信,因为值得怀疑的地方非常多,首先是定亲问题,既然宣家是个大户,定亲也该找家象样点的人家,说白了就是“门当户对”,可是明显那个女子是个田间作业的村姑,显然是一个大脚婆,那个年代的大脚婆,应该不能算是千斤小姐的级别,难道是当年定亲的时候两家实力相当,而后来一家变故?这样的猜测似乎不太成立,不过也有可能。

另外我又想到一种可能性,就是实际上当时宣家去抢的那个姑娘并非那家的小姐,田里干活的不过是他们家的一个下人而已,她年纪与小姐相仿,当天只是很开心地接受了主人“下田干活”的一个任务,谁知道突然冲出一帮人,不由分说就被塞进轿子成了一户人家的媳妇。
可是如果真是这样,她也应该为这突降的“好运”而感到惊喜才对,不至于看着拜过堂的官人上吊都不管,她应该明白这个男人的死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那就是她得一辈子守寡了。可是再一想,小姑娘不过16岁,当天被一绑一吓,又有男人来同房,一定是惊恐不已,从她在裤子上打了18个死结就可以看出她有多么害怕,可是再从眼看着男人上吊死去也不叫一声来看,她似乎又有极大的勇气,或许她心里有个信念就是自己一定要离开这里的,她根本就不认这个被迫的婚姻。

或者她当时是被塞了嘴的,想叫也叫不出来的。

这些全都无从考证了,这个故事我也是从家里的老人那里听来的,它原本就是这个样子的,我只是把听到的内容写出来而已,可是细细看了看,又发现了很多奇怪的地方,使我很难继续讲下去,可是我还得讲下去的,我不可以把这个故事的原型加入我自己的创作或者新的内容,因为它是真实的。

我会接着讲下去,并且在讲的过程里,细细品味,毕竟这个故事,和我的诞生有关。

拉拉奶奶讲故事

这是个真实的故事,大概有一百年了,关于那个不肯圆房的小媳妇。

那时候宣家是个大户人家,和一个很远地方的人家订下了一门娃娃亲。

按照约定,等到那家的姑娘长到16岁的时候就得嫁到宣家,谁知道那女子性格比较烈,不肯啊。

于是宣家就想了抢亲这招,当然是在双方家长商量之下达成的,然后在一个黄道吉日里,宣家的家丁抬着花轿上路了。

那天那个女子正在田里干活,不知道有人来抢她,宣家的人到了桥边就停吹了唢呐, 冲进田里在她头上盖了红盖头,就把她抱上了轿子,她鞋子也没穿,两脚板的泥,就到了宣家。

路途遥远,她回不去了。

这女子性格很烈,死也不肯圆房,当晚在自己裤子上打了18个死结,不让新郎碰她。

宣家的少爷是读书人,温文尔雅,受不了她的冷漠,又或许有点伤感情绪,当晚就在新房里上吊了,就吊在红木宁式大床的床尾,新娘看着他死,一声不吭。

就这样,喜事变成了丧事。

先说到这儿,改日接着讲。

关于饼的记忆

小时候吃到的东西很少很少,有一种芝麻饼,留在记忆里,很香,今天在餐厅点餐的时候听到了“薄饼”一词,其实并不是我小时候吃的那个,因为这是西餐厅,所以“薄饼”就成了Pizza,可是还是点了,吃得很开心,因为它让我想起了小时候关于那个芝麻饼的几个记忆。

记忆之一
小姑姑到了相亲的年纪,有媒婆把附近村子的年轻后生往我们家里带,跟小姑姑见面,奶奶拿出香瓜子,泡上甜甜的糖水,喜滋滋地表情。那时候小姑姑脾气倔,故意跟家里闹,相亲相了七、八次,没有一个成功的。
有一天,我在小店里玩,那是村里唯一的小店,柜台上有我心仪的芝麻薄饼。然后我看到了一个年轻人,我认得出来,那是曾经来和小姑姑相亲的人,他到店里买东西。
我走到他面前,扯扯他的衣襟:“叔叔,你到我们家做过客呀,你喝过我奶奶泡的糖茶,还吃过我们家的香瓜子呢!”说到一半的时候,我的眼珠子已经转到柜台里面的芝麻饼上去了。
后来那个人就买了一个饼给我吃。店老板见到我家里人,说你家的小孩子心机重,要东西不直接开口的,就说一句话跟人套近乎。
6月6开荤的时候,爹妈是给我吃了鸡心的,所以就这样了吗?

记忆之二:
晚上听到爹妈说要造新房子的事情。
第二天在小店玩,小叔叔的爸爸给他买饼吃,我在旁边看着,目不转睛。
店老板看不下去了,就问我:“想吃么?”“我不吃!”“咦?平时你最爱吃饼的嘛,这样吧,先赊着,明天让你爸爸来给钱。”“我不赊!”“为啥呀?你以前赊过呀。”“我们家要造新房子了,我不吃饼,我们家的新房子就会快一点造起来呢!我以后再也不吃饼了。”

记忆之三:
爷爷躺在病床上好久了,每次我去看他,嘴里吃着饼,爷爷总要向我要饼吃的,爷爷也爱吃饼。可是有一天,爷爷死了,而那时侯我还没有明白死的含义,我拿着饼去爷爷床前找他说话,他好象是睡着了,我叫了他很久,他一直没有理我,我说你再不醒我可把饼全部吃掉啦,一口也不给你留啦。
大人们在我后面哭成一堆。

银簪子和玉镯子

“像什么呢?”

吃虾的时候,我把舌头吃破了,还在呆呆地想着事情。

终于被我想出来了。

“严歌苓的作品像一只下了毒咒的银簪子;毕淑敏的作品像是一只温软的碧玉镯子。”

没错,就是这样。

我总喜欢把感受到的说不清楚的东西要找一样更清晰的东西来比喻,这是个臭毛病,并不讨人喜欢的。

“就像齐豫的歌声和邓丽君的歌声的区别。”

我变本加厉地说。

说出来心里就很开心了。

我做了不可以原谅的事情,我把某个人的最宝贵的宝贝抢走了,还要当着这个人的面展现我的幸福,这真是很愚蠢的。

觉得她有点可怜的,半夜里趿着拖鞋彻夜未眠的滋味,很忧伤;而我隔着墙听着这脚步声彻夜未眠的滋味,同样很忧伤。

就像最初的银簪子和玉镯子,她们全都是忧伤的,其实没什么区别的。

羊入虎口

据说从小的时候我就是个命很薄的人,那个老算命先生给我算命的时候连连感叹,算命算了无数,从来没遇到过如此薄命的人啊,连连告诫我的家人,要好生养着,如果能养过9岁,这条命才开始生根,而一般的人在娘胎里已经生了根,我的根要过了9岁才能生出来,这可真玄乎~

9岁那年,我果然生了一场大病,整整咳嗽了大半年,差点把肺咳碎掉,爹妈以为我撑不过去了,抱着我的小身子,不停地哭。

算命先生说,千万别让我去奶奶家,奶奶的命特别硬,和我在一起就要克我,爹妈有点不相信了,说奶奶那么疼我爱我,怎么会克我呢?可是算命先生不原意争辩,一个劲地说“羊入虎口”。然后每年过年的时候,每次我去奶奶家,就一定是生病着回来的,从来没有例外过,爹妈还是觉得只是因为我的体质弱,奶奶家远,每次来去都要在外面赶路,不小心被风吹了或者就是在奶奶家水土不服吃了和平日不太一样的食物造成的。

9岁那年我得那场大病前,第一次单独跟着奶奶在她那小住了几天,从此以后,爹妈再也不许我单独去她那了,每年也就是过年的时候带我一同去一下,绝对不过夜了。

9岁那年那场大病,一直持续了很久,到我念初中的时候,还经常发作,我变得精瘦精瘦,不过命根倒是开始长起来了吧?

这次奶奶来广州看我,她一走,我又病了,我知道如果我把这次的病又算到她头上,很不孝,很恶毒,我只能在迷糊中隐约想起那个老算命先生说的“羊入虎口”。奶奶已经80多了,她还能爱我多久呢?因为那句“羊入虎口”,我和奶奶能在一起的时间已经被减少了许多许多,如果那个老先生说的是真的,那么就让我多病一阵好了,反正我得命根已经长出来了呀。